薄荷奶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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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迦巴瓦的日落

PS:现代pa,有重要人物死亡要素,感情线极不明显,李谢李无差,cp和cb差别不大,友情以上,恋人未满

  

  

窗外的雪簌簌落着,几株新栽的柚子树被雪压弯了腰,枝叶倾斜,轻轻敲着窗户,像是叩问着他的心门,正如同12年前那样。

李忘生在整理教案时,无意间翻出了几张学生时代的照片,被他夹在了一本书中间。他有些高兴,这些照片被他误以为丢在搬家途中,还为此郁闷了一段时间。不过所幸结局是好的,李忘生终究还是找到了它们。

他抬起头望向窗外,天灰蒙蒙的,雪像是被扯落的棉花,大把大把的丢向人间。他抽出了压箱底的相册,借着整理照片的由头,又重新回顾了他的前半生。

李忘生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,所以他无需在年幼时为了生计而烦恼。他与身边的同龄人一样,学了几样爱好的乐器,在父母的陪伴下,走向了学校,交到了几个聊得来的朋友,紧接着毕业分别,又马不停蹄的经历中考、高考。等到他反应过来时,他已经与高中的好友挥手告别,推开了大学的大门。

这个世界就是这般奇妙,它催促着人们成长,期待着开出最绚烂的花或者烟火。就算你不幸在途中枯萎了,它也只会片刻不停的埋下下一枚种子。

李忘生的手忽然顿住,目光停在照片中某个人身上,那张照片有些磨损,边角处微微泛黄,又经历了岁月的打磨,侵染上了书里的油墨味。

“谢–云–流。”

他一字一顿的默念着那人的名字,吐息间带着几分怀念,像是在念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咒语。也许成年人的爱恨大抵皆是如此,他们将悲伤吞咽入腹,混合着生活的苦痛,就像是在品一杯香茗,在入口的苦涩后去追寻那点微末的甘甜。

照片上的少年不说话,他笑得一脸灿烂的注视着镜头外的人,像是课后与同学胡咧咧着未来,忽然被后桌的人戳了戳肩,扭头看向窗外。

“谢云流是个很开朗的人。”他身边的人都这么说着。“只可惜——”他们也都一脸痛惜的摇摇头,颇有默契的跳过这个话题。

那么,谢云流,谢学长,你是否会后悔呢?后悔踏上了这条路?后悔为了理想而献身?李忘生时常想着就这么拽着那人的衣领,撕开那张总是笑嘻嘻的面具,不管不顾的去质问他,去逼迫他放开紧锁着眉却依旧在抿嘴笑的心门。

可是,不可以,不能够,也没必要。谢云流不会后悔,也不会遗憾,他只会懊恼自己做的不够好,但这已经足够了。他便故作不在意的爽朗的安慰旁人,虽然过程不大美好,但他想要的已经拿到了啊!

人们常说艺术家的作品往往在死后最值钱,他想摄影师也不例外。谢云流留下的作品,会代替他继续在世上呼吸,任凭旁人如何评说,他自是死得干干净净,哪管死后洪水滔天。



谢云流死前在做什么?而他又在想什么?李忘生想不清楚,也猜不明白。

时间随着他的思绪回到了12年前,2月15日,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雪天,既没有一夜春生,也没有天降流火的奇景。

勤劳的李老师批改好了上午收齐的作业,他看了眼下午的课表,发现还有两节课要上,于是准备借着午睡时间休整休整精神。

李忘生做了一个梦。

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。

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高考完的那个暑假,他并没有像现实里发生的那样和朋友去海边一起毕业旅行,而是跟着谢云流跑去了西藏。

他们在附近居民的蒙古包里住了几天,结果还没过两天,谢云流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李忘生又是问人,又是问路的找了他很久。终于碰到了一个好心人说:“我带你去找他。”

于是好心人叫上了几个帮手,把他的身体抬了起来,他的意识也随之转换到了上帝视角。他看见自己被人抬着,那些人扯着长长的吊子,唱着古老的歌谣。在一旁被人拦着的洛风急得像是快要哭了出来,他在喊着:

“不要去!”

那些人将李忘生放在一处雪山脚下,便走了。这时候他的意识又回到了身体中,他静静地躺在那,几只鹰鹫在高空盘旋着,像是在等一个好时机。李忘生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的闭上了眼睛。他想起了洛风,刚毕业的李忘生按理来说并不认识他,哪怕是谢云流也只是听过名字的程度,真正认识他们和他们熟悉起来是在大学时。但,这只是个没有逻辑的虚无的梦而已,谁又会和一个梦较真呢?
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可能也没过几秒,李忘生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传来,那是人踩在雪上的声响,他猜是谢云流来了。

“你躺在这做什么?平白占了我位置。”

果然,是谢云流。

他睁开眼,看见学生模样的谢云流入乡随俗的穿着一身藏族服饰朝他走来。他的脸上还余留着一点青涩,那是李忘生未曾见过的模样。李忘生坐了起来,挪到一边,给对方让出一半位置。

谢云流也毫不客气,坦然自若的坐了下去,他笑嘻嘻的问着李忘生,却绝口不提自己为什么忽然消失来这里。

“忘生,你怎么来了?”

“学长藏着处好地方不让人看,我还没说呢?”

谢云流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,一时发愣,下意识皱着眉思索了两秒,又抿嘴笑着讨饶道:“看到美景就呆住是我不对,下次我一定先告诉你。”

他见李忘生神色有所松动,又立马乘胜追击扯开话题,开始胡咧咧什么未来,理想,诗与远方。李忘生早就知道了他的爱好,他从未放弃的理想,便顺着他的意思,聊起了摄影。果然,一提到谢云流感兴趣的话题,他的眼睛瞬间发亮,眼里像嵌进了星星,扑闪个不停,笑容也真诚了不少。

聊到后来,谢云流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,都没让人插个两句。他有些窘迫的摸了摸鼻子,诚恳的发问道:“那你呢?忘生,你未来想做什么?”

李忘生沉默了。他一下子想到了许多,想到了和父母的争吵,想到了三个月前跑到这里来支教,想到了师长对自己的殷切期盼,想到了孩子们的笑容。

他说:“老师。去做一个好老师。”

谢云流很安静的陪在一边,看他慢慢把思绪捋顺,充当一名敬业的听众。然后,笑着捧场,“师者,为人传道受业解惑。很好嘛!”

似乎是有些冷场,于是,他也不说话了。一种久违的寂静萦绕在他们周围,远方的风带来了海螺的声音,盘旋在头顶的鹰鹫发出凄厉的尖啸,似乎在催促着什么。

谢云流挣扎了很久,他垂下眼眸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轻声道别:“我曾在南迦巴瓦看过九十九次日落,这一次,我成为了它。”

李忘生有些困惑,尽管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尾的,但他还是点头表示知道了。

谢云流突然站了起来,他抛下句:“忘生,不用等我了,回去吧!”

说罢,便笑着向身后摆了摆手,头也不回的走了,越走越快,几乎消失在人眼前。李忘生下意识追上前去,但根本追不上。他几乎快迷失在这片雪地,雪越下越大,更奇怪的是,在这遮天迷地的大雪中,阳光也越发强烈。

终于,在他就快要惊醒,从睡梦中挣脱时,他找到了谢云流。

李忘生怔怔地注视着远处的谢云流,那人伫立在山脚下,背对着阳光,光打在他落了雪的发旋上,落下的阴影模糊了眉眼,他嘴角上扬,习惯性的挑起笑脸。

谢云流笑着,风吹起了他耳边的鬓发,他说。

“——”

“李老师!”

一个身影推门而入,将在桌前小憩的李忘生惊醒,他有点遗憾,没能听到那人说的话。




在这悲哀的山巅。 

请用你的眼泪诅咒我、祝福我。 

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。 

我们应在日暮之时燃烧。 

怒斥、怒斥光阴的消逝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狄兰托马斯  


2月10日,上午6点

谢云流走出借宿的民宿,礼貌的与那位慈祥好客的阿婆道别,收拾好背包就跟着向导坐上了去南迦巴瓦的车。行驶了40分钟左右,他们终于来到了山下附近的客栈,签下生死状——也就是那张已知风险承诺书,在写到类似遗嘱的备注,将所有物送到哪里时。他下意识写下某个人的名字,但又在落笔的瞬间生硬的改成了工作室的联系方式,那个字显得格外突兀,但他也不在意。谢云流边写边漫不经心的想着,没必要,没必要告诉他这个坏消息,平白无故惹人伤心,就让他接着以为自己去天南海北的地方猫着去了,估计要很久,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了。

2月13日,20:03

爬到了约定好的地方,后面的路向导也不再熟悉了,他祝福谢云流如愿以偿,便在这停下休整,等第二天清晨谢云流来找他,或者……谢云流点点头,一人继续前进。他抬头看向山顶,呼出的雾气糊上了护目镜,接下来的路就要由他自己走了。

2月15日,5:35,接近凌晨

谢云流成功登上山顶,他拍下日出时,阳光洒满山顶,周围烟雾缭绕的景象。

2月15日,6:40

谢云流终于准备下山了,在下山的过程中,他无意中发现了一处绝佳的拍摄点,谢云流按捺不住心痒,小心翼翼的爬过去,那地方有些崎岖不平,必须非常谨慎才能安全到达。谢云流成功的到达,但因为拍摄的角度问题,导致无法拍到云遮雾罩的日出全景,而且日出时间快过了,云雾也在渐渐变化。情急之下,谢云流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,他将绑在腰上登山绳解了几圈,系在摄像机上,为了保障相机的安全,他又打下一枚登山钉,防止相机滑落。最后谢云流用力按压周围的岩石,确定了它们的稳固,便放心的小步退后,变换位置,找到适当的拍摄角度,按下快门的一瞬间,异变突生。他踩着的碎石突然松动坠落,谢云流脚下一空,整个人悬在半空中,他静止着,试探着缓缓伸出两条腿试图攀扶住两边的山壁。这一伸,无疑是将与死亡临门一脚的谢云流推下深渊。

腰上系的登山绳在旋转,扯着上边挂着的相机也跟着飞舞。它们像是晚宴上跃动的舞者,如琴键般,你来我往,如影随形。相机上的快门键也在其无意识的碰撞中,拍下了无序的飞影,满天的霞光,以及——坠落中的眼睛。

  

他在坠落。

谢云流清醒的意识到了这点。

世界在他眼中旋转。

脸上的护目镜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脱落,耳边是呼啸的风声,雪下得很大,有瓣雪花落进他眼中,密密的吻在他的眼睫处。

也许是被雪迷了眼睛,他竟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看到了一个人影向他伸手,他也似痴了般,向上抬手,只是视线却不由自主飘向那人身后的云蒸霞蔚。

那朱砂好像太阳。

可能是身体撞到了崖壁上,剧烈的疼痛如潮涌般来势冲冲的席卷上大脑。

可惜了……

谢云流在疼痛中迷迷糊糊的想着,又倒头在大雪中沉沉睡去。

没能拍下来……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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